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看到老猫的链接描述中国四十年扶贫成果的文章,突然感觉如同芒刺在喉,不吐不快。
我出生和成长于大别山中,由社会最底层一步步爬上中产之路。每次回乡,看到乡亲的苦难,丝丝缕缕都在牵扯我长期试图隔离的内心角落---那是我作为中国社会最底层群体中一员的愤怒。
所有谈论农民的报道的都是一个腔调,“中国伟大的扶贫事业取得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的成就,值得被载入人类文明史册”。然而,他们多谈论的公共财富和农民有多大关系?农村最根本的东西没有变,农民的命运没有改变,他们在社会结构中的地位没有改变,仍然是被排斥在社会体制之外的哑巴群体。
从上世纪50年代到这世纪之初,农民被捆绑在土地上,一年的收成除了留点口粮外几乎全要上交给县乡两级政府组织,即使天灾颗粒无收依然要交上各种提留款,没有上交的被记账到来年再补。农民从出生到死亡天天给国家交税,一生到头从国家那里得到的帮助和回报确很少。他们的劳动技能没人管,生了病没人管,到城里打工人生安全得不到保障,工钱从来都是被拖欠。农民的孩子想念书但是在城市里被排除在公共教育体系之外,在农村需要爬山涉水还得背着自己的课凳。
在城市人的眼中,农民就是贫穷肮脏和无知愚蠢。错!!!无知愚蠢这种标签离农民的真实情况有十万八千里之遥。农民对自己的处境和命运非常清醒,他们看似对厄运默然承受的背后是欲说还休,大痛无言的绝望,一旦有机会翻转就会爆发出极大的破坏性。
每次读到中国对知识分子的言论的控制新闻,我脑子里就会想起一句诗,“坑灰未冷山东乱,刘项原来不读书”。读书人往往是空谈家,饶舌者,知识只是作为一种有文化的标志,最擅长的不过就是看风转舵,或隔岸观火。大知识分子陈独秀高举民主旗帜,最终的命运是被抛弃。毛泽东喊着“打土豪分田地”,以农村包围城市取得革命胜利。脆弱的中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传统,在粗暴野蛮的农民传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。
如今的农村,土壤和水源污染,公共服务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,仅剩的资源被黑社会占领,和我儿子一代的孩子,从小在无父母监护的环境中长大,没有梦想和奋斗目标,一半的青少年都沦为黑社会的打手 。
暴力与青春结盟是可怕的,如果上层精英持续迷恋于自己编织的神话故事,象炼丹道士一样钻研他们的炼金术,将农民屈辱的泪水提炼成长生不老的神丹,将农民的膏血耗尽的生命虚脱提炼成艺术上的美学享受,将农民的驯服提炼成江山永固的制度自信, 那么底层的星星之火必将燎然,再次走上中国历史循环往复之路。
底层的基因在我血管中流淌,与生俱来,无可摆脱。对底层父老相亲的记忆和怀念常常让我感觉着生命的光明和温暖,就像置身于冬日的旷野,目送远方最后一缕的淡淡的余晖,虽不亮丽,确给我心灵抚慰。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,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