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0年夏,我从学校(哈军工)放假回无锡。当时正值"反右倾"高潮。学校规定要到当地农场去劳动一周。于是在东亭乡的区办农场干了七天,拿了一份劳动证明,带着晒得黑黑的一身皮肤,回到了家里。在老祖母的照料下,开始过着逍遥的日子。
离归队的日子只有三四天了。那天下午正在卧房里摇着蒲扇纳凉。忽听外面有人来访,原来是我的一位世交程伯母和一位中年女士。我赶忙迎出来到客厅,只见还有一位年轻女子已坐在那张八仙桌旁。待我眼光扫到她时,她很快就低下头去,我仅仅见到了一丝掠影,半边红颜。当时的我,光头黑脸,赤膊上身,破黄军裤,足拖木屣,真是狼狈不堪,入地无门啊!
主客寒暄一阵后,那俩位女士,先行告辞。程伯母留下继续交谈并扯上主题:相亲。她介绍说,刚才那是母女俩。母亲与她在同一车间工作。女儿则在医专读书,名叫桂香,还未有意中人。。。
那时的我,虽然不能说一见动心,但也留下了不浅的印象。然而她们都不知道我还有前因待了,也不知道桂香小姐自己持什麽态度。所以只答应第二天在伯母家再见一面,等拖一段时间料理完前因后再说。
我在事后得知,桂香事前并不知情,只是在回家路上,默默地听她母亲作了介绍。而她母亲和程伯母是预先策划好的。回家后,她显得情绪不专,常常走神。她母亲自然一眼洞穿地了解女儿的心思。故此和伯母俩人一起尽力安排以便及早促成。
也许老天诚心要圆这段因缘而作了特意安排。和我通信的王小姐此时突然登门来访。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奉母亲大人之命提出分手,而且将我以前的赠品悉数退回。我知道其母亲在她生活里的份量,回旋余地几乎为零。且因为这事的感情纠葛原来也浅,所以我也没有那种冲动去力挽狂澜地争取。就这样双方客气而又尴尬地挥手言别。自然,就为新因缘的开拓,扫清了障碍。
时间已是分秒必争的了。就在临上火车那天的下午,我们相约在锡惠公园门口第三次会晤。只见她瘦倩的背影,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等候。没有更多地交谈,也没有更久地流连,我们很快地在暮色中,回到了我家中,谒见了慈祥的老祖母,品尝了祖母为她烹调的鸡汤面。随后,我只能将她送到北城门口,便依依惜别。因为北去的火车,不讲人情地正升火待发。
我和她,各自回到自己的学习岗位上,开始了鸿雁传书的漫长历程。就在她9月3日给我第一封信里,有一段是这样写的:
“那天分别以后,心里一直不大安定。。。时常浮现出我们三次见面的情况。。。我们之间的认识是我从未想到的。去年的现在,我曾下定决心,在我学习时期,尽量与别人少接近,等我毕业以后再谈这些事吧。。。可是我母亲与我谈了几次,说我年纪不算小了。拿你来说,暂时还只能算学生。。。其他方面我认为也好,。。。所以我接受了你的要求。。。”
-zhixinx(zhuuhui) 2021-10-30 在8月29日我给她的信里,说道:
“在火车上,我曾数次回忆着那三次见面,你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深刻的,就是在第一次虽还不到五分钟,也是如此。。。”
在9月3日她第二封的回信里,说道:
“我的心已归向于你了。。。你上次来信我也不知看过几遍,好像看过一遍就更能理解你的心理。”
在9月23日她的第三封信里还说道:
“一旦认识以后竟会产生这样的思想感情,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。。。”
那时的我,拿着不菲的薪金在读书,经济和学业上均绰绰有余。只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。由于家庭成分及政治幼稚的关系,始终成不了一名党员。所以在同学面前只能”俯首称臣“。桂香她却不一样,政治和学业方面,都很出色,仅仅在经济上有点困难,节衣缩食地在支撑。当然,如此远隔千里的自然条件,必然带来了思念上的困苦,但却有利于我们学业上的奋进和图强,伴随而来的还有我们感情和理解上的增长和加深。
日往月来,斗转星移。很快又到学期的结束时候了。我在七月间,与全班同学到南京无线电厂实习,住在海军学院里。桂香她抽一个周末,来到南京看我。根据事先的约定时间,我到车站去接她。等了许久没有接到她,我误以为她可能因故不来了,所以自以为是地在城里看了部电影,悠闲地返回驻地。谁知道阴差阳错地她,却提前一班车来到了学院,且在门卫值班室里,苦苦地等候了半天。那时已是傍晚时刻,真是久别重逢,喜恼交加,悦悔不已!
然后,我领着她再回到市里,以当时的高价(5元),买了两碗牛肉面充饥。陪她到了车站,送她上车回校。待我实习结束,我先奔赴她们学校,礼节性地晋见了她表舅,接着一起回到家乡,以共度暑假。
少事休整后,即去桂香家拜见她父母。那次是由我二弟陪同前往。可笑的是,我特意衣冠不整,脚穿布鞋,现在想来这是一种不讲礼貌,不近人情的表现,所幸这样的“设计”并没有影响大局。
按照学院的要求,仍然需要参加公益劳动。和她父母商量结果,确定就在她们农村进行,并吃住在她家。照理这是一个各方面都照顾到的好安排。可是,在烈日炎炎下的强体力劳动,第二天就把我累到在床,全身有红肿块出现。这样全家人大惊失色,立即雇车将我送往城内医院诊治。确诊为“风疹块”,属于过敏一类性质。此事虽纯属意外,但使身为村支书的未来岳父脸面尽失,也给全家造成不必要的惊慌和担心。
可喜的是,有她陪伴在侧,悉心照料,我的病情很快得以康复。老祖母的负担也大大减轻。从此以后,她就留住在我家里,一方面帮我和老祖母操持家务,另方面,也是刻不容缓地享受和吞噬着炽热的爱情神话。因为时间不多了,归队的军号即将奏响,可怕的再次分离日子,已指日可待。
有一天,二姑丈母一同前来探望。临走我单独送别时,姑妈好意地勉励道:“你们再谈谈试试看吧”,只见姑丈笑斥道:“都住到家里了,还有什么可试的呀!”还是这位尊敬的姑丈大人英明,一语中的地已为我们的恋爱进程,打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,那就是,白头偕老,情定终身。
-zhixinx(zhuuhui) 2021-10-3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