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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11我说的也是明月几时有的阿苏。

先跑个题，唐宋文坛那么多大名字，大家都景仰万分。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。比如说诗人可能要先说诗仙李白，但要我说，李白也就算个成功的诗人，而作为“人”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，他的诗，也是不老那么超脱自然，你要看他的全集，会发现小一半的都是牢骚诗，他仙个屁。做好人，做好官，造福百姓，这才是一个“大家”首先应该做的事。从这个意思上说，白居易、杜牧，加上唐宋八大家，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。

唐宋八大家，老苏家就占了仨，其中苏轼最出名，而我看中的是苏轼的政绩和他的道德水平。先说政绩，要没西湖边上的苏堤，OGG等一众干柴热火学生男女上哪儿春晓去。兴修水利是具体工作，要是笼统地说，那老苏整个的后半生，都是在和王安石的政见斗争中度过的。注意不是政治斗争，不象毛主席那样残害对手，最多把老王把老苏扔到大牢里呆了100天，还好吃好喝的，所以很难说谁对谁错，都是为人民服务。

说起这两位大家的恩恩怨怨，最后皇帝的表现有点意思。苏轼在遭了那100天牢狱之苦之后，又熬了几年，老王的变法失败了，老王也气得吐血辞世了（可见老王也是真心为国家），这时候皇帝竟然命苏轼代拟敕书。苏轼胸怀坦荡，在敕书中高度评价了他这位政敌的一生，其中一句“卓绝之行，风动四方”一直流传至今，每次有老一辈革命家over的时候，新闻联播念沉重悼词，都肯定用到这一句。

苏轼晚年住在常州，他花掉了家里所有的钱买了个house，眼看就要closing了，一次偶然听到一老妇哭得十分伤心。他问老妇哭什么，老妇说她有一大house，里面全是她对亡夫的回忆，结果现在被不肖子孙所卖，因此痛哭。细问之下，原来就是老苏买的房子。老苏当场取回文件，当场焚毁，钱也不要了。再这之后老苏靠卖字卖画赚钱租房子住，颇有些凄凉，然后没几个月就客死在出租屋里了。这个是在一个什么漫志里有记载的，我觉得很可信。

但人无完人，老苏一生也犯过不少错误，当然其中学术上的错误居多。比如老苏是宋代以来喜欢给小说找史实的第一人，说起来他可能是索引论的鼻祖。其中他最著名的定论是西厢记（当然那时候还没西厢记，还只是元稹的莺莺传）里的张生，就是元稹诗人朋友张籍。我11老苏也不动脑子想想，张籍是乐府田园诗人，气质跟张生差太远了。还有那首最著名的大江东去浪淘尽，老苏也不扫听扫听，他豪情万丈念奴娇的地方其实叫黄州赤壁，不是三国里打仗的那个赤壁。这些都是技术问题，原则问题只有一个，其实也难说是老苏的错：荐人不当。他把当年跟随他的一个小吏推荐给了附马，然后这个小吏从附马那儿跳到了爱踢球的一个什么王，然后就越爬越高，最后位及宰相，贪污挺厉害，管理国家不行。这个人自然就是高俅了。

最后聊聊老苏的标志性强项，对对子。Google打“苏东坡轶事”能出来好几十万个结果，其中最主要的都是对对子的。熟张儿今天咱们就不打了，只说一个事关重大的和一个我最喜欢的。

彼时宋辽不合，辽邦偶尔侵犯，宋老是文邹邹地骂辽没文化不懂规矩，有点儿事儿就直接动手，一点都不尖头，辽觉得丢面子了，就派了个使者到宋，说：“你们不是要文吗？我这有个上联儿，三光日月星，对吧。要是对不出，就别怪我们以后直接动手了。” 这个上联看着简单，实际上很难，因为下联要对二或者四，但后面只留个三个字的位置，属于典型的挖坑联儿。正好苏东坡在京，对了一个：四诗风雅颂。这个巧就巧在四诗里大雅和小雅统称雅了，正合适，而且有隐隐自颂“我中华上国文化源远流长岂是你蛮野辽邦能及”的意思。一联退辽使，这个有历史意义。

说起来有意思的是，老苏半生都跟老王过不去，但老苏一生中三个老婆，都是是姓王的。第一任王弗是最好的soulmate，老苏说她“敏而静”。而第二任比较泼辣。话说苏轼跟第二任新婚不久，应邀去黄庭坚家作客。俩人玩着对对子，对玩越高兴，天都黑了也不愿意走。最后夫人派了一个心腹裨女到黄家，招老苏火速回家。裨女趴老苏耳边一说，老苏站起身儿来就走。黄庭坚心有不快，甩了一句：“你再对最后一个，幸早里，且从容。” 杏、枣、李都是水果，苁蓉是一味中药。苏轼头也不回蹬上马就走，边走边喊：奈这事，须当归。柰、蔗、柿也是水果，当归是药。黄庭坚这才明白是苏东坡的新婚新夫人有需求了，招老苏回家嘿咻嘿咻呢。

一说起老苏的异性观，一般都觉得老苏是个专一的人，用情至深，唯有泪千行嘛，不知道老苏还有更出名的一句“天涯何处无芳草”呢。老苏受宋时理学的影响很深，对老婆那是要恩爱的，但对其他女性一直是抱着戏谑玩弄的态度。老苏的好朋友老王一生小妾无数，老苏在数量上比不过（他官职一直偏低所以经济上也不允许），只好将小妾送朋友以显示他的大方仗义。冯梦龙和好多后代写小说的，就经常有老苏把怀了孕的小妾送朋友的故事。其中有一个白马换妾的有点儿意思。话说老苏有次遭贬之后，只得准备动身赶赴穷地方了。有个朋友带着酒菜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送行，俩人就在城外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喝了起来。那个朋友一眼就看见老苏身后侍立的小妾春娘了，瞧这名字起的。朋友越看越喜欢，最后直说了：老苏，你把春娘给我吧，我把这匹马换给你。老苏当时居然就同意了，而且喝得更高兴了，春娘可不乐意了，我知道你是谁啊就要跟你了，就哭了起来。老苏呵呵大笑立绝一首七言：


临别一醉是前缘
可惜春娘寄泪涟
只为前行多险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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